但就在不知不觉中,这块老牌子已经变了味儿——你现在买到的“飞利浦”,未必真是飞利浦造的。它靠卖Logo挣钱,把小家电授权给中国工厂代工,在很多品类上早已不再拥有研发、生产甚至品牌决策权。
它到底是主动转身,还是在衰败中挣扎?飞利浦的故事,是一场看似安静、却充满失控的衰退样本。
曾几何时,飞利浦意味着技术、品质和“欧洲制造”,是技术创新的代名词。从第一盏碳丝灯泡,到参与发明CD、DVD,再到推出全球首台家用录音机,飞利浦在20世纪几乎贯穿了整个消费电子的辉煌历史。
那时候,它的Natlab实验室被誉为“欧洲的贝尔实验室”,不少创新都曾定义了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。
现在市面上能看到的飞利浦产品,从电动牙刷到空气炸锅,再到吹风机、台灯、智能马桶盖,种类繁多,覆盖全面。
但背后很多并非飞利浦亲自研发、生产,而是OEM贴牌。这些产品出自中国多个代工厂,飞利浦只提供品牌授权,收取费用。
消费者面对熟悉的蓝色Logo,或许还带着“欧洲制造”的期待。但实际上,它在产品设计、质量控制、技术研发等环节中的参与度,正在逐年下降。飞利浦的角色,越来越像一个品牌批发商。
这种从“造产品”到“管商标”的转变,看似轻资产,实则意味着放弃了对产品质量与技术话语权的掌控。
品牌的厚度还在,但底层的制造能力已经被一层层剥离。这种变化,也让飞利浦的“含金量”正在被重估。
提起飞利浦,很多人脑海里浮现的是剃须刀、电饭煲、音响、电灯泡。但它真正的辉煌,不止这些日常家电。
这家公司1891年创立于荷兰埃因霍温,最初只做碳丝灯泡。但凭着技术突破和出口扩张,20世纪初就一跃成为欧洲最大灯泡厂商。
进入信息时代,它快速向电子、医疗、半导体等高端制造冲刺。上世纪70年代,飞利浦的全球员工数突破40万,市值一度进入全球前列。
鼎盛时期,它的业务遍及全球100多个国家,产品线覆盖音视频、显示器件、医疗成像、照明系统、家用电器、芯片设计等几乎所有主流电子制造领域。
到了90年代,飞利浦的发光道路已经走出实验室。1996年,其年营收约401.4亿美元,位于财富500强排行榜第53名。那时候的飞利浦,不仅是荷兰国宝级企业,更是欧洲制造业的象征。
在技术研发方面也极为激进。仅在1995年,飞利浦的研发投入就超过30亿欧元,占总营收的近8%。它的核心研究中心NatLab,曾经每年能产出多达6000项专利申请。
CD、DVD格式的诞生背后就有它和索尼共同推动的标准化博弈;第一款商用剃须刀、第一台家用录音机、第一批可量产的医疗超声设备,也都出自飞利浦。
在医疗健康方面,飞利浦从X光起家,逐步进入CT、MRI、监护仪等高端设备赛道。靠着技术实力,很快成为仅次于通用医疗和西门子医疗的全球第三大玩家。
其涉足的半导体,NXP(恩智浦)最初是飞利浦的芯片部门拆分出来的;它还做过电视、手机、笔记本电脑,哪怕最终都不敌日韩巨头,也从未缺席技术潮头。
彼时的飞利浦,是真正意义上的“什么都能造”:从灯泡到CT机,从芯片到剃须刀,自己研发、自己制造、自己销售,撑起了“欧洲制造”在全球市场上的尊严。
但就是这么一家样样精通的超级企业,为何会主动放弃“制造”?答案,隐藏在它过去几十年看似成功的多元扩张中。
飞利浦一度将“多元化”视为护城河,从家用电器、音响电视到医疗设备、照明系统、半导体设计、金融服务,几乎什么能挣钱就做什么。这种全产业链布局,早期确实撑起了体量,但也带来了巨大的运营负担。
尤其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,全球科技产业加速重构,“专精化”成为新趋势,而飞利浦仍在“广撒网”。过度分散的业务线,令其资源投入严重稀释。
例如医疗影像和电视制造这类完全不同赛道,都需要大量资本与研发,而飞利浦在多个方向上全面开火,最终导致“样样通、样样松”。
管理层问题同样频发。自1981年至2001年,公司先后更换了5任CEO,其中最短的任期只有1年。
此外,亚洲制造业的崛起对飞利浦的打击尤为致命。日韩企业在电视和音响市场突围,中国企业则在照明与家电领域弯道超车。飞利浦过去赖以生存的“欧洲制造”优势,逐渐失去竞争力。
公司的营收也持续萎缩,财富500强的排名一路下滑。2018年,其营收为280.7亿美元,仅相当于1996年的70%,排名跌至第423位。到了2019年,飞利浦甚至完全跌出了榜单。
到了2024年飞利浦营收降至194.93亿美元,不到1996年水平的一半。
这一切的根源,正是当年看似风光无限、实则摊得太大的多元扩张战略。而接下来,我们将看到,当它选择轻装上阵、转型品牌授权商之后,飞利浦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那一年,飞利浦的半导体业务在互联网泡沫冲击下,年亏损超过10亿欧元。高企的研发成本、多元化带来的内耗、全球制造格局的剧变,一齐反噬了这个庞然大物。
飞利浦决定“断臂求生”,最早动刀的是消费电子业务;2004年,以3.58亿美元将PC显示器业务卖给了冠捷科技。2006年,又将移动电话业务出售给中国电子信息产业集团。2006年,将其半导体业务80.1%的控股权出售给由KKR、贝恩资本等等私募股权基金组成的财团。
2016年,照明业务也独立上市,变身Signify;2018年,曾被视为品牌象征的小家电板块也被划入“非核心”。电饭煲、榨汁机、吹风机,这些占据中国家庭台面几十年的产品,在几年内陆续被出售或授权。
2021年,飞利浦又把剩下的家电业务以37亿欧元卖给了高瓴资本(附加为期15年的品牌许可协议),包括挂烫机、电熨斗、吸尘器、咖啡机、空气炸锅等厨房小电以及空气净化器等产品,但并不包含剃须刀、电动牙刷等个护美容类产品。
这意味着,今天你在商场买到的“飞利浦”空气炸锅、电水壶,甚至照明灯具,都很可能是由不同的中国代工厂制造的。他们付出品牌授权费,贴上“PHILIPS”标识,再卖回给全球消费者。
据悉,2024年飞利浦特许使用费收入约4.19亿欧元。占总营收的3.4%。而这部分,几乎没有什么固定成本,等于坐着收钱。
飞利浦并非贴牌模式的先行者,国内的“南极人”“恒源祥”“PONY”等品牌早已靠这一方式迅速扩张。虽然贴牌模式看起来轻资产、高利润,但实际上正kb体育平台 kb体育在线入口在一点点消耗品牌价值。
因为贴牌模式让企业失去了对产品质量的严格控制,一旦产品出现问题,消费者骂的却是“飞利浦”。在2020年至2023年期间,飞利浦的真空卧式吸尘器、电吹风、电烤箱、牙刷头等部分进口消费品就已经出现了质量安全不合格的问题,随着授权数量增加,品牌的信誉就会逐渐被稀释。
归根结底,这不是转型,而更像是一场“变现”——把积累多年的品牌历史换成现金,把曾经的技术优势拆解成碎片,分批卖给时间和市场。
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品牌,从曾经掌控全产业链的自主运营,到如今依赖贴牌生存,飞利浦这场“瘦身”行动,割舍的已不仅仅是业务,更是昔日的辉煌与荣耀。
在内部,这被称为“飞利浦的未来”;在外界,则是“最后的堡垒”。毕竟医疗器械毛利高、壁垒强、需求稳定——在这个领域,只要站稳脚,就有长期的现金流保障。
从X光机、CT、MRI到睡眠呼吸机、监护设备,飞利浦凭借在医疗设备领域积累了深厚基础,在中国,飞利浦在二、三级医院的核磁共振和CT设备市场排名前三,紧随通用医疗和西门子之后。
2021年,飞利浦就曾因呼吸机出现质量问题,全球紧急召回了400万台设备,导致股价暴跌了80%。
这场危机不仅造成直接经济损失,更重创了飞利浦作为医疗设备制造商的品牌信誉。
而这也正揭示了一个残酷现实:医疗行业虽好,但不是避风港。它需要持续研发投入、极致质量控制,更要顶住漫长审批和突发危机的能力。
飞利浦能否以医疗业务翻盘,现下没人能下定论,最后还得看它能不能守得住技术、守得住质量、守得住信任。